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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菁很早已認清宋星寒這個人,一個真真正正的薄情人----一個對誰都好的人,就是一個對誰都不好的人。這個人的心太多,也分成太多太多份,每個人都分到一點點,卻沒有人能夠得到最多----愛上這樣的人,不啻十分痛苦。

這絕對不是說宋星寒是一個玩弄感情的人,她正像一個很可愛的孩子,每個遇見她的人都忍不住會喜歡她,對她好;而她,也正如一個孩子,不會選擇,也不會拒絕別人對自己好----這可算是宋星寒性格上最大的缺點。

宋星寒需要一個人,一個意志很堅定很強大的人,告訴她,前路應該怎麼走,林菁覺得雲羽衣就是這個人。

----把宋星寒交到雲羽衣手上,林菁總算放心了。

林菁找了個機會,跟雲羽衣單獨說話。

「你們到香港去,在這裡的許多事情都告一段落……」

「……對星寒,宜緊不宜鬆,不要讓她選擇,應該直接告訴她,怎樣做才是。」

「當然,她這麼大的人,你要花點心思……」

「菁姐,謝謝你!」雲羽衣衷心感激她:「也請你放心,以後我會好好照顧星寒。」

臨離開澳門前幾天,宋星寒到方曉晴墓前拜祭,想不到遇上方震東。

「我知道,這些年來,你每月也來拜祭曉晴,謝謝你。」

「宋星寒在澳門一直一帆風順,我心裡明白,這全因方先生在暗裡關照,大恩不言謝。」

「我聽說你要到香港發展,方家在香港也有一些業務。將來,你要有什麼需要,也儘可跟我們打個招呼。」方震東從懷裡掏出一只金幣:「這個你留著。」

宋星寒看著它,不敢伸手去接。

「我答應過曉晴,會好好照顧你,這承諾,不單是一生一世。」他一字一字地說:「這是方家的信物,誰人拿著它,跟方家的當家要求,絕對是有求必應。」

宋星寒眼睛通紅。「曉晴對我的恩義,我永遠也不會忘記。」

「好好記著你自己這句話,珍重。」

「珍重。」

離開澳門那一天,送別的朋友擠滿碼頭。

宋星寒一時感觸,也不禁哭了----宋星寒,一介江湖賣藝人,試問如何擔負得起眾人的隆情厚義?

為了能在香港打響頭炮,編劇文叔用心編寫了「石頭記」劇目,人物角色刻劃細緻,衣飾佈景極具豪華,班裡各人盡皆使出渾身解數,一經推出,便大受戲迷歡迎,演出數月,仍能保持賣座盛況不衰,更得到各娛樂報章的好評,終成為藍星的「鎮班戲寶」。

日子飛快過去,轉眼又過了兩年多。

那時候,各地名伶先後雲集香港,競爭十分劇烈。幸好藍星早奠基礎,所以收入尚算穩定。可是,由於開銷也大,幾位台柱所分的利潤實在不多,其他班主紛紛出重金利誘各人離班。

賀叔這時候也建議宋星寒等人解散藍星,另謀發展。但藍星成立已近十年,班霸聲名得來不易,結束實在可惜,而且近六十人靠藍星養活,藍星一旦解散,他們的生活頓成問題,宋星寒等只希望捱得一時是一時了。

那天,老前輩平叔又來游說宋星寒。

「星姐,江逸梅梅姐現正當紅當紮,這次自行組班,堅持文武生一職非你不可,他們開出的條件又極優異,你為什麼還不答應?」

「我很感激江小姐這麼器重宋星寒,但我身為藍星主帥,又是班主之一,實在不應該領受別家茶禮,立下壞榜樣。平叔,請你代我向她道歉吧!」

「坦白說,其他老倌都早有離心,散班是遲早的事,你怎麼還不為自己打算?」

「我知道平叔處處為星寒著想,但我暫時不會考慮加入其他戲班。這樣吧,如果將來平叔還有用得著星寒的地方,我一定效勞。」

老實說,這次邀約真令宋星寒心動。

江逸梅是近年崛起得最快的花旦,宋星寒和雲羽衣也曾到戲院欣賞她的表演,她不是那種令人一見驚艷的美人,卻另有一份極含蓄的韻緻,十分耐看,運腔悠揚悅耳,演技自然細膩,如果可以跟她同台砌磋,定有一番作為。

但時機不對,宋星寒和她還是緣慳了。

又過了半年,文彩藍在藍星休班期間,悄悄接了別的班約,其他台柱,除宋星寒和雲羽衣外,也紛紛另行接班,藍星終於悄悄解散了。

江逸梅隨即再次派人跟宋星寒洽談班約。

宋星寒也不再推辭,加入她的「醉艷梅劇團」。

不出平叔所料,醉艷梅極受歡迎,甚至打破了藍星以前創下的賣座記錄。大伙兒得到鼓舞,當然再接再勵,一屆一屆地合作下去。

宋星寒跟江逸梅相處越久,越發現她的內蘊無窮。她什麼事也是先從別人角度出發,即使自己吃了虧也不介意,大方得體,從容自得,再心煩氣燥的人碰上她,也馬上變得心平氣和起來。

舞台上,宋星寒和江逸梅合拍得近乎天衣無縫。人們都說,宋星寒和江逸梅的唱腔也是圓潤清亮,演技渾然天成。兩人並肩站在一起,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。

但私底下,江逸梅卻刻意與宋星寒保持距離。每天除了戲裡對白早晨再見外,她從沒跟宋星寒多說半句話。

所以合作了近半年,她們也淡淡的猶如點頭之交。

 

-待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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